男人与男人的友谊

    金庸先生写过很多男女之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的动人的爱情故事.但,对我而言,最让我感动的却不是这些——连杨过和小龙女也谈不上——而是他笔下的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友谊。其中,比较突出的我看有《倚天》里武当诸侠和《雪山飞狐》中胡一刀和苗人凤之间的故事——都是男人之间的故事。我们这里先谈谈后者。

    胡一刀和苗人凤这两个当世武功最高者,两个惺惺相惜的“侠”,他二人不愿开战,因为世仇而不得不面临生死一战;更不愿伤及对方,却最终还是死了一个。交战前,刚刚分娩才三天的胡夫人执意为胡一刀做了一桌菜,胡一刀正吃时,苗人凤到了,胡一刀头也不抬,说道:“吃罢。”金面佛道:“好。”坐在他的对面,端起碗就要喝酒。田相公忙伸手拦住,说道:“苗大侠,须防酒肉中有什么古怪。”金面佛道:“素闻胡一刀是铁铮铮的汉子,行事光明磊落,岂能暗算害我?”举起碗一仰脖子,一口喝干,挟块鸡肉吃了……

    胡夫人算得上女中豪杰,她向金面佛凝望了几眼,叹了口气,对胡一刀道:“大哥,并世豪杰之中,除了这位苗大侠,当真再无第二人是你敌手。他对你推心置腹,这副气概,天下就只你们两人。”胡一刀哈哈笑道:“妹子,你是女中丈夫,你也算得上一个。”夫人向金面佛道:“苗大侠,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果真名不虚传。我丈夫若是死在你手里,不算枉了。你若是给我丈夫杀了,也不害你一世英名。来,我敬你一碗。”说着斟了两碗酒,自己先喝了一碗。

    金面佛似乎不爱说话,只双眉一扬,又说道:“好。”接过酒碗。范帮主一直在旁沉着脸,这时抢上一步,叫道:“苗大侠,须防最毒妇人心。”金面佛眉头一皱,不去理他,自行将酒喝了,夫人抱着孩子,说道:“苗大侠,你有什么放不下之事,先跟我说,否则若你一个失手,给我丈夫杀了,你这些朋友,嘿嘿,未必能给你办什么事。”

    胡夫人眼光如炬,洞彻了真朋友和伪朋友的区别。她的这句话,足以令世上许多枉称朋友的人汗颜。苗人凤说出一件未了之事,是一个叫商剑鸣的仇人。胡一刀拜托后事,却说道:“你若杀了我,这孩子日后必定找你报仇。你好好照顾他吧。”

    当天夜里,胡一刀狂奔三百里,割了八卦刀商剑鸣的头回来,第二天和苗人凤打完后才把人头给他。战到第四天,胡在夫人的帮助下已经看出了苗的破绽,可以乘机获胜了,却不忍下手。二人几天内打出的莫逆之交,不知胜过多少酒肉朋友相处一生的情谊。后来因奸人陷害,胡一刀命丧苗人凤被人喂了毒药的刀下,胡夫人说:“苗大侠,这柄刀是你向朋友借的,咱家大哥固然不知道刀上有毒,谅你也不知情,否则这种下流兵刃,你两人怎能用它?这是命该如此,怪不得谁。”横刀在颈中一割,立时死去。

    行文至此,我已无言。朋友二字,原来厚重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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