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者：Candy ，女，27岁，广告公司企宣

　　采访时间：2003年10月5日

　　采访地点：湖边坊

　　采写：奚凤群

　　天鹅景凌

　　景凌是我的形体老师，有着修长的颈，冷静的面容。

　　她舞着的时候，宛若一只高贵而神秘的黑天鹅。只可惜，高贵和神秘的背后，是景凌与年龄不相称的沉默与冰凉，尤其是她静止的时候，冷冷的令人犯悚的光，让我们窒息着只能远远观望。

　　其实，我更愿意相信，这是景凌绝非刻意装出来的冷与默，每个人的背后都有最自我的力量，天长日久，就成了骨子里的气质。只是，我突然喜欢上兀自猜测景凌最自我力量的神秘出处。

　　这便是我的不对了。在南方这座城市，人与人之间的淡漠虽非天性使然，但当交错的利益与个性纠缠不休时，纯隐私的保护便跳出来成了合理而正常的盾牌，淡漠便看似成了习惯，也成了存活的必然条件。这样分析，淡漠在这座城市便不显怪异，甚至是合情合理，这就如大家都遵守着的一个游戏规则，没有人愿意退出，也就没有人愿意因为另类而显得看似高调的卓尔不群。所以，在这样的城市，景凌只有选择淡漠。

　　但愈是这样，我愈是想探究。我总以为，一个人假如连悖于常性的个性都要丢弃，那么，活着是没有多大用处的。当然，这是我的偏激，也是我随心所欲兴之所至。所以，我一直都不曾结婚。

　　结婚本与这些都无多大关系，但问题在于，早早过了25岁的女人，再也难以逢到一个看得懂丁香哀怨的男人。这就是现实。我想，景凌的现实应该如我一样。

　　但我错了。

　　那天，景凌是出奇的好心情，眉角间竟偶尔泛起一撮掖着的淡绿淡青又淡紫的风情颜色。休息时，她竟然还打了一个电话，靠在窗前，夕阳洒满光洁的脸庞。确切地说，那一刻，我嗅到景凌恋爱的味道。并不是说女人过了25岁就应该放弃想象。

　　确疼痛的我

　　景凌的电话从最初的断断续续开始变得绵长。有一天下班，我看见景凌上了一个男人的车，黑色凌志俊朗得如那男人的脸庞。景凌的脸那一刻也变得温软。

　　我想我是不愿意看见景凌温软成玉的。就如天只能是蓝色、鸟儿只能在空中掠着翅膀。

　　景凌并不曾意识到，继续以她想当然的行为方式将黑天鹅舞成彩凤凰。凌志来接景凌的次数开始变得频繁。景凌开始涂淡紫色的眼影，开始将固执挽着的一头浓密如瀑布的头发自然垂泻……我在日记中写道：景凌是不合时宜的恋爱的产物，除非她的凌志爱情也会完整。

　　我不知道我内心深处是哪根弦触疼了使我变得如此善妒，就好像景凌是一件我私人的完美的物品，我不愿意有人分享。

　　那时，我正与我的工商银行吵得天翻地覆。

　　工商银行年纪三十有三，未曾离异。我是为了单位一笔贷款能够延期半年而结识工商银行的，为了联络感情，夜晚我前往工商银行家里小坐。

　　开门的是工商银行的妻，脸上的年纪偏长，这个城市惯有的富人暴戾的趾高气扬溢于言表。据案头资料显示，工商银行的妻是某民企的创办人，典型的妻贵夫荣型。

　　工商银行应酬未回，其妻见惯了做敲门砖姿势的各色人等，面更露不屑，招呼保姆伺侯了茶水，便上了楼。我一个人如坐针毡，突然不知如何开场白，怯得想要快速离开。

　　我承认我与工商银行的开始，只不过因为他不曾让我窘。

　　门响，他迅速叫出了我的名字，心头一暖，这说明他是记得我的，我也便好似熟客一般灿然笑笑。直至告辞，我也未曾开口说出我的请求，倒是他握着我的手，说，你们公司的情况我们都了解清楚了，是很有发展潜力的，请放心回吧。

　　我感激地再次冲他一笑。我知道，这是贫瘠的人最丰厚的财富。冷不妨，他太太的声音兀自响起，"哟，还舍不得让走？"这才惊觉，我们已握着手站在门前许久。

　　第二天，他约了我喝茶。

　　景凌和我

　　景凌辞职了，事先没有任何征兆，突兀得就像冷水灌进玻璃杯里莫名地砰然杯裂。

　　辞职那天，还是凌志来接的她。与以往不同的是，凌志不仅直接开到了健身房的门前，凌志男人还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上了楼。那么斜倚在门框上，眼里漾满笑，伸手向景凌挥挥。景凌像鸟儿一般轻快地飞到凌志男人身边，靠在凌志男人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之后，是凌志男人脸颊上迅速而又温情的一吻。

　　我们突然都觉得景凌是幸福的。道理很简单。或许景凌是孤单怕了，想要找一个依靠，依靠最好还能满足景凌作为一个女人的虚荣心，比如财富，比如俊朗，比如风情。巧的是，这个凌志男人似乎全都具备。这样看来，景凌当然是幸福的。

　　我的心里却隐隐作痛，总有一种正绽放热烈的花容突然便遭了夭折的伤感。夭折是指花容本就适合于田园里的土壤里成长，却偏偏要将它移栽到盆里，放在阳台上养着欣赏着。我觉得景凌原本就是田园里的花容，我只能说我祝福景凌会幸福，可我不知道景凌的幸福会有多久。

　　景凌的辞职让我对形体训练失去了兴趣。景凌走的当天，我也离开了健身中心。像要炫耀也或是风头使然，我打电话让工商银行来接我，还要他捧一大捧玫瑰花。景凌收到的是红玫瑰，我要工商银行买来白玫瑰。一个热烈，一个沉郁。我希望，以此将我和景凌区别开。

　　当白玫瑰真的浓烈在眼前时，我突然明白，其实我和景凌是一类人，我希望她幸福其实就是在希望我自己，而我知道，她的幸福不会太长久，也正如我自己。我相信对于工商银行这样的年纪，遇到上一个如我花一样容颜又懂得风情区别于其结发妻的媚俗的女人，是甘心作茧自缚的，只要不触动他内心最敏感的弦，不触动他恋爱的原则。也就是说，丰裕的物质、小酌低吟的夜色黄昏、附庸风雅的情书，他都能给你，甚至你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把月亮一起给你摘来，可你惟一不能要的，是名分，他所不能给予的，也是你想要的幸福和稳定。我和工商银行吵得天翻地覆也不过因为，我说我想要细水长流的日子，想要柴火油盐的生活，想要相濡以沫的情感。为此，他感觉我是一个让他害怕的女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以他固有的方式向我表达他的爱慕，他还是以为，财富可以代表一切。我也假装以为，财富真的可以代表一切，比如对内心的柔弱无依，比如对幸福的顶礼膜拜。或许，这就是诱惑。我一直都把我和工商银行的和好如初归结于景凌的的辞职。其实只有我自己明白，我是想走一条和景凌一样的路，看自己和景凌谁最先走到尽头。这是我和景凌的宿命，违拗不得。

　　景凌结婚那天，我才知道，她嫁了市里顶顶有名的实业家，晚报的新闻里有她和那个凌志男人的相片。我再一次向工商银行下了所谓的最后通牒：我不想玩了，我想结婚。

　　没有结局

　　景凌的结婚很出乎我的意料。

　　工商银行回答的干脆也出乎我的意料。

　　那天周末，我和工商银行一起去选结婚戒指，遇到了景凌。

　　我不知道工商银行到底是怎么说服了他的妻与他离婚，我也懒得去问，经过了如此多的风云变迁，我倒真变得性情所至起来，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也会走。可是真的决定就这样把终身托付给眼前这个男人时，我突然有些犹豫。就好像小时候老看到别人家里的饭菜香，别人的爹妈更疼自己的孩子，可真的把自己放到别人家里，哪怕只呆上一个晚上，我都是惊惧地逃掉。

　　景凌已腆起了大肚子，身边仍是那个凌志男人，幸福，巧笑嫣然的样子。

　　景凌认出了我，说结婚半年纪念来选一套首饰，还夸工商银行一表人才，风度翩翩。

　　我突然觉得，景凌对于我来讲，已经太陌生，我和景凌，本质上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也有着完全不同的宿命，只不过，一直都是我一个人一厢情愿的牵强的套着自以为的逻辑。

　　工商银行选中一款钻石白金戒指，往我手上一套，却小了，再选一套，又大了。

　　口述实录真情告白

　　-编辑人语

　　幸福是内心的感觉

　　这是第一次在栏目中涉及两个女人之间的故事，虽然故事的本身仍然是关乎爱情。但是我以为更多的是一场心理的角逐和人性的暴露。对于Candy而言景凌在她生活中扮演太重要的角色，偶像，对手或者还有朋友。有了景凌的存在她才感到不再寂寞，生活才有了目标，哪怕是在爱情的选择上也是这样。一旦在游戏中对方不再按规则出牌，她的精神变得无比虚空。

　　不知道 #p#副标题#e#生活本身的节奏还是我们自己的原因，总是会在人潮汹涌的街头感到距离的遥远，总是会在纷扰的都市感到寂寞的刻骨。但是我们又不愿放弃自己的面具不愿放弃虚荣的自尊，哪怕宁愿选择在孤独里堕落，在违心的情感里沉沦。

　　大多数时候我们在为别人活着。衣冠楚楚，巧笑嫣然只是为了向别人证明自己的幸福、快乐以及所谓的优越。但是又有谁去想过幸福是一种只属于自己的发自内心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属于攀比，不属于嫉妒也不关乎金钱。如同景凌她是按她自己的感受在生活。

　　生活是自己的，也只有自己才是主角，所以幸福也应是自己的而不是去照着别人的样子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