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网恋,除了他以外

    与“空空”的见面地点,选在上海北区的一家麦当劳。一如事前约定的“接头暗号”,空空特意穿了件格子外套,不时髦,也谈不上靓丽。她给我的感觉,像不谙世事的女孩--明明说的是一个沉重的感情故事,可说着说着,她总会忍不住笑起来。

    过年前的麦当劳非常热闹,坐在角落,面对落地玻璃窗外的人流,我开始听空空说她的感情故事。

    我算是早婚的,女儿今年都已经上小学了。我的丈夫军也做老师,不仅跟我同在一个学校,连办公室也紧挨着。

    军比我小2岁,是我的初恋。也许因为我性格开朗,进这所学校后就被指派到校团委工作,与异性的接触机会不算少,但我从来都没尝过爱情的滋味。

    军是第一个让我动心的男孩,他很帅,却一点不“花心”。有个安分的男友,常常接我下班,偶尔一起出去逛逛街、看看电影--那时我以为,这就是我想要的爱情。

    1995年,我与军结婚。1年以后,24岁的军就当上了爸爸。

    “长不大的”丈夫

    刚结婚那阵子,我们跟军的父母同住。大概因为那时他的父母包办了所有家务,所以我没有看出军的弱点。随着女儿出生,随着我们搬新家开始独立生活,我这才渐渐醒悟--军实在“太小”了。

    刚结婚时我想,男人当了爸爸总会变得成熟,可有了孩子以后,军仍然没有丝毫改变。要等他“长大”,看来真的很难。

    军不是个坏男人,他老老实实地过着两点一线的日子,甚至不与女孩多说话,可他一点没有作为丈夫或者父亲的责任感。就拿对待孩子来说,军会为她买整套的卡通VCD,买昂贵的玩具,却从来学不会怎样哄她睡觉。

    家里买新房,从办产权证到买装修材料,我一手包办;搬进新房后,就连每晚临睡前锁门、检查煤气开关之类的小事情,军也从不沾手--忍无可忍的我,终于对这段婚姻产生了怀疑。

    我渴望与军沟通,可每次都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从恋爱到现在,我们从来都没有吵过架,在我看来,这简直就是悲剧。

    (“拿他根本没办法,我冲他发脾气,甚至存心找茬,可他就是一声不吭。”说到吵架,空空突然眯起眼睛,笑了,“他真的就像孩子,起先骂他还有点效果,起码挨骂后的几天里,能明显察觉到他的努力,可日子久了,他‘疲’了,我就拿他更没辙了。”)

    买回电脑,只为聊天

    我们每天同进同出,在别人眼里,俨然一对恩爱小夫妻。可天晓得,我们每天的对话,加起来不超过10句。

    1999年,我第一次向军提出离婚。那天,他还是没跟我吵架,只是坚决不同意。我告诉他,这样的生活我无法忍受,实在太没劲了。军并不答理我。“闹”了好一阵,我终于心软,退而向他要求:“我们买台电脑吧,买了电脑就有人陪我聊天了。”我们很快就把电脑搬回了家。

    上网聊天,是我买电脑的唯一目的。我为自己取了个网名叫“空空”,也就是说,我不信网上所有的东西,包括爱情,网络上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只是“空”。我所需要的,仅仅是有人陪我打发孤寂而已。

    我特意申请接通了宽带。在一个聊天室里,我很快找到了几个固定朋友。每天一到约定时间,我们便上网,聊两小时。有了电脑相伴,我与军之间更加没话可说。我们从不争抢电脑,总是“自觉”地轮流使用--我上网时他看电视,他打游戏时我照顾孩子、看电视。

    (听空空聊到这里,记者已猜到了故事的大概,于是直截了当地问:“你最终还是没有逃过网恋?”她又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辩解:“可他真的不同,他的生命差不多要用‘天’来计算了。”)

    QQ号码“***05105”

    每次上网,我的QQ都会自动登录,但我很少答理找上门来的陌生人。其中有个名叫“灵武”的,总是不厌其烦地给我发消息。也难怪,我的QQ号码就是“***05105”。

    大概半年以后,我才把这个“灵武”加入了“好友”名单。他立刻得寸进尺,开始自说自话地给我讲他的故事。灵武告诉我,他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再婚后,他一直过着很独立的生活。

    没人会拿自己的母亲开玩笑,而且那时,我的母亲也刚过世不久--于是,我一下对他深信不疑,并深深感动。那天晚上,我第一次“霸占”了电脑,跟灵武一直聊到半夜。

    灵武是个骨癌患者,已经到了中期。有次他来上海,我陪他一起去验血,医生亲口告诉我,他的各项血指标都很不好,最多只有一到两年时间了。

    可是,我偏偏跟他开始了所谓的“网恋”。

    记者打断空空的话,问:“你对灵武的感情,究竟是同情多还是爱情更多?”她的回答似乎很坚决:“开始当然是同情比较多,可后来我发现,他才是我一直想要的爱情。”

    犹豫了片刻,空空补充道:“你知道吗?我与军虽然是夫妻,却常常连续一两个月分开睡,可每次灵武来上海……我其实是个保守的女人,但这实在是一种情不自禁的感情。”

    军每周都有两个晚上在外面上课,这两个晚上,就成了我与灵武通电话的时间。我们总有聊不完的话题。我们还用手机短信息联系,最频繁的那个月,我的手机费飙升到了4位数。

    几乎每个月,灵武都从四川坐火车来上海看我。记得有一次,我无意中说起,自己从没看过日出。结果,灵武坐了一夜硬座,赶在凌晨时分来到上海,站在我家楼下,一直等到天色发白,这才拨通我的手机,约我下楼看日出。

    灵武终于让我体会到了,什么才是我想要的爱情。虽然他只比我大1岁,可长年的独立生活,将他磨炼得能干而体贴--这些正与军截然相反。

    去年9月,军在QQ的聊天记录里看到了我跟灵武的所有对话。我什么都没解释,只是再次提出离婚。这一次,我们将离婚谈得很细致,但军还是说要“考虑考虑”。

    国庆节,学校放长假,我去四川看灵武,是带女儿一起去的。整整5天里,我们三人玩得很开心,俨然是亲密的一家人。那次,我坚持每天晚上都与女儿睡在一起--我不能伤害孩子。

    女儿特别喜欢这个叔叔,但临回家前,她突然神秘地对我说:“回家不能告诉爸爸!”女儿的这句话,让我很心痛。

    空空说,她没有对军隐瞒她跟灵武的任何事,包括他的病情。因为第一次提出离婚,早在她认识灵武之前。

    不过,家里人就没军那么冷静了,“姐姐和姐夫都说我疯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要去和一个绝症患者结婚。可,我真的很爱他。”空空还是故作轻松地笑着,问记者是否也认为她很疯狂。灵武其实不忍心拖累我,他告诉我说,像他得的这种病,最后会被活活“痛”死,死得非常痛苦;而即将开始的持续化疗,将会全面破坏他的免疫力,“我可能连一个孩子都无法留给你”,灵武反复告诫我。

    说真的,我很矛盾。不顾一切地嫁给他,说句心里话,我还做不到如此超脱与疯狂。离婚对于我并不困难,但离婚以后呢?我不愿无名无分地与灵武在一起,希望能和他结婚,哪怕只有1年。但我很清楚,我离不开女儿,如果要与灵武结婚,就必须带孩子一起去四川,你说,这可能吗?

    空空很茫然地笑着,不再说话,然后默默地拿出女儿与灵武的照片给记者看。记者再次问空空是否相信网恋,她答:“除了那几个熟悉的网友,我现在从不与别人聊天;至于QQ,几乎不再打开了。我仍然不相信网络上的爱情,除了他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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